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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品大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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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品大宴(二)

西嶺筆錄官當真是唱念了一刻鐘, 給席上賓客說得是眼睛開始抽搐了,耳朵也逐漸麻木了。哦,這眼睛出現問題主要是因為相互之間使眼色, 斜眼斜得太多所致。

筆錄官說完,雙唇都有些幹澀,闔上卷軸,遞給在旁邊等候的秦家侍從。

之後西嶺筆錄官將目光轉向秦如清, 秦如清當即朝後招手:“快,給筆錄官上壺茶, 嘴都說幹了吧。”

西嶺筆錄官:“……”這位小小姐的畫風當真是一如既往得別致。

不過, 等到侍從將茶端給他時,筆錄官還真當一飲而盡了。別的不說,確實渴。

筆錄官解了渴之後,又開始對著玟萱老祖和秦如清說漂亮話。

內容大致就是:

秦家是我們西嶺的官方合作世家,相互之間合作得很愉快,秦家是我們西嶺的好朋友。如今秦家升品,仙品署也不勝欣喜, 送上一點小小心意, 聊表祝賀。

哦, 還專程提了一句, 這也是他們署長的心意, 全因為署長與秦家以及秦家六長老的真摯友誼。

這一句完全不是西嶺筆錄官的畫風, 這位是個多莊嚴肅穆的人啊, 一看就是某署長的特別叮囑。他即便人不在這,也要找點存在感。

前有鵬鷹列陣, 後有禮單唱念,現在又來了個署長友誼, 西嶺這一波可以說是逼格拉滿,給全了秦家面子。

席上的林家人再一次慶幸上一次沒有出手搶奪玄心液,他們曉得秦家跟西嶺仙品署的關系一直搞得不錯,但見了今天這一波,才知道有多麽不錯。

人家南嶺的世家辦個升品宴,西嶺仙品署竟然還專門搞了這麽大陣仗相賀,他們西嶺本地世家也沒享受過這個待遇好不。正常情況下就該像北嶺仙品署那頭,完全不過問的。

坐在林妍旁邊的林奕君現在看著秦如清就很覆雜。

她曉得秦家小怪物很厲害,自己也比不上她。但是之前的態度一直都是,我也是天才,雖然我沒你那麽厲害,但也不差,以後努努力,說不定能後來居上呢。

可是,如今來了小怪物家裏,才知道她跟她之間的差距有多大。這個差距其實不是她之前以為的實力上的,而是地位上的。

小怪物竟然就直接坐在他們老祖旁邊的位置上,一個近似於主位的存在,而他們家那些長老們呢,竟然一點點反對意見都沒有?!

一般長老們看我們這樣的小輩不是哪哪都可以挑刺的嗎?為什麽秦家的長老脾氣這麽好?還是說早被小怪物收拾服帖了?

林奕君從來不知道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輩能在族中這麽有威嚴,有派頭。是的,就是有派頭!林奕君甚至覺得,就算是他們族中的長老,也沒有小怪物這麽風光。

秦家全族上下都很敬畏她,然後捧著她。因為秦家的態度,於是,同級別的銀品世家的大人物,也都拿一種很鄭重的眼光審視秦如清。

認不認同另說,但絕對都是將之認真看在眼裏的意思。林奕君就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對待!哪怕她在林家,家裏的長老和老祖,也只是將她當成一個有小天賦的小輩看待。

是會寵她,事事依著她,可是,從來沒有這麽發自內心地尊敬過她啊!

林奕君的世界觀都在今日這個席上完整刷新了一遍。她捏緊拳頭,盯著小怪物漂亮的,笑盈盈的臉,迅速調整了自己接下來的目標。

不當什麽天才小輩了,一點意思都沒有,她林奕君,下一步,就要做林家長老!像小怪物一樣有威嚴派頭的長老!

林奕君在心裏進行檸檬般酸澀的覆雜心理活動時,玟萱老祖也和西嶺筆錄官結束了友好親切的交談。老祖請筆錄官入席吃酒,筆錄官欣然答應。

來都來了,本來就是給秦家長臉來的,做戲自然就要做全套。

於是,趁著侍從給他擺桌椅席位的間隙,西嶺筆錄官對著天空一吹,鵬鷹列隊像是收到了指令,暫且找了個地方歇息去了。

很快,席位也擺好了,巧了不是,就擺在南嶺筆錄官旁邊,倆挨著坐。

西嶺以及南嶺的筆錄官互相看了個臉對臉,西嶺筆錄官笑了一下,道:“小溪曜,近來可好?”

南嶺筆錄官,也就是第五溪曜沒有表情地沖著西嶺筆錄官舉了舉盞,先是說:“秦家釀的杏花酒很是不錯。”

又道:“我很好。不過有了今日這一出,有人怕是要不好了。”

這個有人自然指的是第五子彥。這事想必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少說也要氣上個十天八天的,現在說不定就在南嶺仙品署內跳腳呢。

西嶺筆錄官聽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本來有個隨心所欲,腦回路驚人的上司是件很叫人頭疼的事t,可現在看到小溪曜的表情,以及想到第五子彥的反應,筆錄官心裏竟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暢快起來。

好像上司不發大瘋搞自己,搞別人的時候還挺帶勁的!

西嶺筆錄官笑得更歡,也跟著舉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後,微微瞪大了眼睛,“這酒確實不錯啊!”

席上進展到現在,除了一開始任家稍微來遲的小風波,一直都很順利,很有賓主盡歡的意味。

待宴席進入到中段,老祖開始按流程發表感言。

這都是宴席上老一套了。老祖講一講他們秦家從一個小世家發展到如今的銀品世家歷經了多少心酸苦楚,秦家又在其中做了多少努力。

當然,秦家能有如今的發展當然不僅僅是高層的功勞,是秦家上下齊心協力的結果。於是在秦家升品之宴上,也該論功行賞。

賞著賞著,就將話題轉到了下頭的兩個附屬家族身上。

席上的賓客立馬秒懂,這是要拿下頭的兩個附屬家族做文章長臉了。

這很正常,一般剛升品的世家都會操作一番,用各種方法表示我們是個很有實力的家族,已經今非昔比。

方法包括但不限於:用無數靈石和天地靈寶堆出一個奢華盛大的宴會,這是最直接的做臉方式;其次還可以去找老對頭幹架,搞一波事情,只要贏了,效果就能拉滿。

而秦家這次已經算是做得很高端了,別的不說,兩地仙品署的支持就可以讓秦家在銀品之中挺直腰桿,不用擔心融入不進去,被人看不起。

但是秦家好似還不滿足,似乎還想做得更圓滿一些。那就且看一看,你能賞出些什麽花樣。要是過於小氣,可就把前頭的體面也給一並搞砸了。

玟萱老祖好似沒察覺到周圍人看好戲的目光,雙眸微闔,似是沈吟思考了一番後道:

“程嚴二氏作為我秦家的附屬家族,一直忠心耿耿,任勞任怨。今日秦氏大喜,便分別賜給二族一枚築基丹,以示嘉獎。”

說著伸手,掌心朝下在桌上隨意一抹,兩個精致的雕花檀木盒出現在眾人眼前。隨著老祖指尖一挑,眾人便看到檀木盒的盒蓋被掀開,裏面靜靜兩枚褐色的圓潤丹丸。

隱有藥香傳開,僅僅吸入,體內靈氣便有神異的牽引之感。

席上眾人已經不是大驚,而是面色駭然。

誰家給附屬家族賞賜東西是賞築基丹的?這麽珍貴的東西你自己用不香嗎?就算是老牌銀品也沒有這麽揮霍的啊。

左丘家就完全被駭到了,甚至感覺完全不能理解。

因為憑心而論,要給他們家自己是完全不可能舍得的,甚至築基丹在他們家族內部依然是十分重要的資源,不可輕易動用。

世家的發展核心中,有個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先保品級,再談發展。

假如這個家族是銀品世家,那麽當前最緊要的事就是找出金丹種子,將之培養成能接替族中最高戰力的結丹修士,完成家族的品級延續。之後,才能談剩下的發展問題。

所以,哪怕是左丘家,到現在也還在暗中尋找築基丹的原料,想著能多積攢一些築基丹。這是核心的戰略性資源,因為只有族中的築基多了,出現結丹的概率才會大,家族的發展才安穩。

結果現在,一個剛剛升入銀品的世家,就敢以築基丹作為獎勵?這是在打腫臉充胖子,還是這家當真如此有本錢?

左丘老祖忍不住開口:“可否讓我,看一看貴族這築基丹?”

左丘老祖是位瞧著很有威嚴氣勢的老嫗,頭發一絲不茍地盤起,常拄著一根蛇頭拐杖,聽說這也是她的武器。

秦玟萱不在意地笑一笑,清淡地揮袖,兩枚木盒便自動浮空,緩緩飄至左丘老祖的案前。

左丘幾位赴宴的高層相互對視一眼,竟真的將木盒拿起,湊至眼前,仔細觀摩起來。

席上其他客人的目光也好奇地投過來。他們曉得左丘家為什麽要觀摩,不就是想看看這築基丹到底是真是假麽。

過了一小會兒,左丘老祖神色覆雜地開口:“……竟真的是築基丹,而且還是築基丹中品質藥效較為上乘的那一種。”

此言一出,席上便響起了嗡嗡的震動聲。

還真拿出了兩枚貨真價實的築基丹?這秦家到底是什麽來路,怎地如此財大氣粗?這年頭誰家不是精打細算,怎麽你一剛升上來的銀品,竟比我們老牌的還要豪氣?

席上的人聽到這個答案,不僅好奇心未消,反而更加濃郁了,都想著將木盒招過來,親自驗證一下真偽。

於是,這木盒就這麽傳了下去,傳到了任家那頭。

這倒不是左丘家的人刻意而為,純粹是任氏和左丘氏同為北嶺銀品,兩家坐席挨在一塊兒罷了。

只是,任氏老祖將木盒拿到手裏,隨意瞧了一眼,竟然擡手將木盒扣上。

啪嗒一聲。挺大一聲響,讓席上瞬間靜了靜。

任氏老祖像是絲毫不覺似的,笑了笑,道:“玟萱老祖拿出的這兩枚丹藥,倒讓我想起了一些事。”

沒人問他想起了什麽事,因為看任家老祖這架勢就感覺他要說的不是什麽好事。

沒人搭腔,任氏老祖也不介意,呵呵一聲,自顧自道:“若我記得不錯,秦家在還未升品之前,曾在我北嶺開過丹藥分鋪?還推出了一種全新的醫藥模式?”

秦玟萱將目光移過去,酒盞放下,這次倒沒笑,只點頭,說:“確有此事,就不知與今日之事有何相幹?”

任家老祖搖搖頭,“咦,幹系可大了。因為我曾聽說,秦家在北嶺的售賣的丹藥,曾經鬧出過人命,還是那種極為常見,需求量極大的基礎型丹藥鬧出的人命。簡單的基礎型丹藥都能出現紕漏,像這般高階的築基丹,也不知秦家有沒有仔細檢查過。不然,賞賜本是好意,若是出了事,讓底下兩個附屬家族遭了殃,那就不美了,是不是?”

此話一出,整個席面鴉雀無聲。席上客人驚異的目光在秦玟萱和任氏老祖身上來回打轉。

這會兒他們已經確定了,任家先前的來遲不是意外,他們是故意的,正如同任老祖此時挑釁般的話,也是故意的。

秦氏不是才晉品嗎,這兩家又是哪裏結了仇?

左丘家的人更是好大一個迷惑。按理說跟任家最不對付的人是他們啊?怎麽現在搞得你好像更恨秦家?

在人家升品的宴席上搞亂,這是有多大仇?

玟萱老祖的臉色更是直接沈了下來,將酒盞重重一磕,洪聲道:

“任老祖慎言!秦氏行醫問藥,一直行得正坐得直,萬萬沒有出現過丹藥有問題以至於鬧出人命的情況。還請任老祖勿要在席上散播流言,毀我秦家聲譽!”

結果看著秦玟萱一激動,任老祖好像也驚慌起來,“委屈”道:

“不過是見了這兩枚築基丹想起了這樁事,隨口提了一句罷了,哪有玟萱老祖說得那般嚴重。散步流言?這名號可不敢當。再說,這事我任家確實聽說過,也確實跟秦氏丹藥有關,又何來流言只說?難道我北嶺任氏,堂堂銀品世家,還會在席上說假話不成!”

這,席上客人似乎內心動搖了一瞬。兩家此前沒聽說過有什麽仇恨,現在任老祖突然提出秦家丹藥的問題,難道是之前真出過什麽事?鬧出過人命?

“堂堂北嶺任氏……有沒有在席上說假話我不知道,但是,將一件道聽途說,未經證實的事,正兒八經拿到堂上去說,有失體統倒是真的。”輕靈的女聲,來自坐在玟萱老祖旁邊的年輕女修。

客人眸光閃爍,認出來,這是秦家那位地位尊崇的六長老。

她一身紅衣禮服,端莊跪坐著,腰背挺直,嘴角似笑非笑,睨著任家方向,眼神是說不出的鄙夷。

任老祖沒想到他說出的話還有人敢撅回來,還是如此不給面子的撅法,當即臉一黑,上下掃了秦如清一眼,道:“你這小丫頭,又是何人,我與你家老祖說話,何曾有你這小輩說話的份兒?”

結果秦如清捂嘴笑了笑,不僅不慢道:“不巧地很,今日任家路上遲了,不然,本該是由我和老祖一起迎接任家入席的。叫任老祖見人不識,卻是我的不是了。”

席上有傳來隱約的笑聲。這位秦家六長t老好伶俐的嘴。

本來是她來迎接的,結果任家自己來遲了,因此不認得她,這肯定是任家自己的錯啊,這位六長老是在借口反諷呢。

任氏老祖的臉果然黑了,偏偏他還不曉得從哪裏反駁,畢竟是任家遲到在先。

還是左丘家的人打圓場般說了一句:“這是秦家的六長老。”

人家是正經長老,這種場合說話再正常不過。所以,可別再拿著這點說人家了,再說丟的是自己的臉。

任老祖先是驚了驚,才知自己先前的失言,哽了一下,不甘心地添了一句:“秦家如今已升了銀品,長老這般重要的席位,還是慎重些的好。”

這是在說秦家升了銀品,領導班子質量卻沒跟上。

結果秦如清搖頭,笑意更大了,“若按照任老祖的意思,任家這掌管一族之祖的人選,豈非更加輕率?”

“今日本是我秦家升品大喜,任老祖突然好端端地提起一個未經證實之事——說我秦家的丹藥弄出了人命——任老祖可否詳細說說,究竟是我秦家的哪一種丹藥弄出了人命?這個丟了人命的人之前為何要購買我秦氏丹藥?他身上有何病癥?從哪裏證實他是吃了我秦家丹藥才將命丟的,人證在哪裏,物證又在哪裏?”

任氏老祖啞然半晌,才黑著臉說:“我也不過是聽說罷了,又不是升堂斷案,還拿什麽人證物證?”

秦如清勾唇笑了笑,一攤手:“瞧,任老祖自己都說這是聽說的。道聽途說的東西又何以能在堂上這麽言之鑿鑿,仿若真事?”

“這是其一,其二,我乃秦家堂堂正正的六長老,仙品署亦有登記,任老祖卻張口就來呵斥,事後知曉,不說一句道歉,反而置喙起了秦家內部的長老人選。 ”

“我觀任氏老祖今日言行,不像是來參與宴席,倒像是來,故意搗亂一般……用任老祖先前的話,我秦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說嘴,只是今日席上的事傳出去,任老祖的名聲,可就不美了,是不是?”

一張光彩照人的小臉笑吟吟地看著你,卻脆聲說著噎死人不償命的話。

任家老祖先前說,要是秦家這築基丹有問題,賞賜下去出了事,反倒不美。這位秦家六長老就說,任老祖今日在席上丟了體統,傳了出去,也對名聲不美。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當如是了。

“你……”任氏老祖臉色由黑轉紅,張口結舌,竟然氣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很快,他意識到一件事。本來他搗亂這件事對名聲是沒什麽影響的,因為他吃準了秦家會咽下這個悶虧。可現在事情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沒想到秦家反應竟然這麽大!

今日要是不做任何反應,任由死丫頭這番話傳出去,不光丟的是他的臉,連任家的名聲也會受影響。

直接一個“沒體統”的戳就蓋在身上了。

想明白這茬,任氏老祖的氣息忽然攀高,他決定不再忍耐,要順著這股怒氣,狠狠給這秦家小丫頭一點教訓。

秦如清早盯著他,心說,這老東西要被氣得忍不住出手最好。要是拿氣勢壓她也行,正好開著胸章技能好好跟你碰一碰。

結果還沒等到她開胸章,竟然有道無形波紋輕輕將任老祖彈過來的威壓擋住了。

秦如清開技能的動作一頓,朝紋波方向看過去。

咱們南嶺的俊美筆錄官將手一招,竟將兩個木盒招來,淡淡道:

“任家老祖先前有此感言,想必是不確定這築基丹的品質,怕壞了秦家清譽……也是好意。不若由我幫忙鑒別一番,如此,既能證明秦氏丹藥之名,又能解了任家的諸多煩憂。諸位意下如何?”

劇情發展宛如過山車。席上觀眾真是一臉一個精彩。

南嶺仙品署……他真的,他超愛!

這個“任家的諸多煩憂”一句,太微妙了,就差直說任家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面多諸多打量的目光,第五溪曜面不改色。他本來是不打算插手的,結果袖兜裏來自某位大人的傳訊石卻突然瘋狂震動了起來。

原來先前鵬鷹的動靜還是刺激到了第五子彥,他不知什麽時候趴在哪個雲頭上看著這裏,正好瞧見任家搗亂這一幕。

於是開始瘋狂呼喚他。

通訊石接通,只聽見他好署長激動的一句:

“好好好!時機正好!前頭的場子可以找回來了,第五翎羽那狗東西還想跟我搶人……溪曜,你立刻馬上現在就給我出手!狠狠打臉,把我的人給我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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